“你说，你和一个避雨的女孩共度半宵？”
“姐姐，重点不是这个啊。”
鱼瑾与苏青雨的对话进行着，身后环境也正发生着剧变。
朔风起，乾坤变，半虚空琼瑶碎剪鹅毛片，青树成白玉，青山似粉漫。
苏青雨驾着白云，飞在天上，在茂林里的小径之空寻得了搜查出路的鱼瑾。
在她孜孜不倦的套话下，鱼瑾把全部情况一丝不差地交代出来。
“这片树林似乎比我初次来到时稀疏了不少。”
最初时的茂密程度，估计哪怕苏青雨，从空中也是看不见树林内部的。
鱼瑾在苏青雨的要求下，带着她去自己刚刚待过的空心老树里。
他在丛林里摸索了一会儿，没怎么费力就看到了那棵老树。
咦，这老树怎么就干枯了？
鱼瑾可以打包票，自己昨夜夜中在这里时老树还焕发着新芽，怎么现在就完完全全枯枝败叶？
苏青雨手掌朝下，放在老树枝干上，摇摇头。
“它一年前就彻底死掉了。”
苏青雨都这么说了，那就再毫无疑问。
苏青雨带着一点惋惜，她的仙道是生命之道，草木皆命，在她眼中，老树的干枯同样也是一个生命完全的消失。
苏青雨还有着起死回生的能力，就如带走鱼瑾那一刻行使的起死回生之术，就是苏青雨调动了空气内一部分弥散的生命气息凝聚，集中施加到了木拐里。
但这么一棵巨树，如果她要调动生命之力复活，恐怕会影响到整片树林的生命气息，对树林里所有生命未来的生长都有害。。
伤天道，不可取。
苏青雨又走向老树一旁的那棵小柏树，她看得出这棵柏树约五年树龄，应该知道一些那棵老树相关的的经历。
鱼瑾看到苏青雨站在小柏树旁，一丝不苟地用生命本能之源和小柏树进行着交流。
片刻，她摇摇头，轻叹一口气。
“它先于别处生长三年，在一年前被移植此处。”
苏青雨的意思很明确，小柏树被栽进这里时，老树就已经去世。
鱼瑾总觉得有些不正常，他在苏青雨和小柏树对话时一直心想，自己昨夜在空心老树旁真的见过这棵小柏树吗？
他怎么记得空心老树旁也都是参天大树。
“鱼瑾。”
突然苏青雨低咕一声，把鱼瑾分散的心思拉回现实。
马蹄声声入耳，鱼瑾意识到，有一大批人在他和苏青雨两人附近聚拢。
鱼瑾想起来，赵治水说过，这片树林是她在坟地边上练武时误入的，那现在外面这帮聚集的人，是在坟地这里做什么吗？
“有一股血淋淋的腥味。”
苏青雨比鱼瑾的感受更直接，她曾大开杀戒，对此时空气里弥散的血腥味无比熟悉。
苏青雨夹起鱼瑾，跳进一旁树洞里，鱼瑾不知她为何这样做，但没有反抗，乖乖落在里面。
“你有什么想法吗？”
鱼瑾知道，成仙之人已无法随心干预世事，躲在这里也是苏青雨能做到的最省心的事情。
但鱼瑾还不同，他未成仙，与世间尚且有着斩不断的因缘，因此苏青雨想先看看鱼瑾的态度，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事要做。
鱼瑾最初请求苏青雨陪他留在这里，是为了搜找突然消失不见的赵治水。
他自己一直没有离开赵治水，但赵治水依旧不知不觉没了踪影，从他眼皮底下。
“我现在出去，会死吗？”
“他们人数不少，杀伐之气很重，也不能确定立场，哪怕你身体素质已远超常人，我也不建议你去冒险行事。”
鱼瑾点点头，随后站起身，向苏青雨示意一下便走出树洞。
“我先远远查看一番，若有危险，处于主动的我亦有潜逃之力。”
苏青雨笑了笑点点头，她知道鱼瑾虽然看着柔弱，实际有着胜于常人的身体素质。哪怕看着乖巧，心中也有不愿放下的好奇心。
同样的，与外在形象不同，鱼瑾是个有点倔的少年，这也在他日复一日刻苦训练里表现出来，哪怕训练再累，他也没主动要求过休息。
苏青雨看的很远，她看到了以后成仙前的鱼瑾，就已经有着比她更开阔的心境，有着比她更强大的力量。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完全无法窥探鱼瑾成仙之后的世界，这令她在期待以外，还有这隐隐的不安。
“将军，我们为啥要在一片坟地这里停脚，会不会有些不吉利？”
“你们平时见过的尸骨还少吗？”
短发的将军坐在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，回身向后昂首挺胸地俯视着其他几位马上的将领，和更多的在地面上站直的士兵。
将军全身沾满鲜血，可见本人也是战场杀敌的好手，否则也不至于被敌军悬赏了千两白银。
整只军队只有不过百人，千两白银赏一个百人阵营的将军人头，已是属于少有的情况。
“将军，这里没有水源，哪怕士兵都带着干粮，又如何能够驻脚？”
另一个骑着骏马的将领提出反对，他想不出停留此处的好处。
这位将领知道自己的将军对待士兵就像对自己的家人一样，他们将军会主动提出让年长的人带钱回家养老，会担心年龄小的孩子能不能排上军营里的饭菜，也会对家破人亡的中年人加以安慰和关心。
甚至，他们的将军精通兵法，本可以长期坐镇后方提供指挥，但每次在亲自作出战略后，将军仍会走上战场。
没有一个士兵想过背叛，包括将领，他们也都把自己的将军当作最亲近的家人。
可是……
“你们都付出了很多的努力，我们的阵营不断壮大，这令我察觉到自己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实现。”
“但昨天，我们的家人，部队里近半数的士兵，死在了敌人的陷阱中……”
现场情绪一下子变得低沉，所有人都不想面对的这件事被将军毫不留情地揭开。
将军的嘴唇被自己洁白的牙齿咬的渗出血液，这是这位将军心态发生转变的直接原因，这也是在揭开自己的伤口。
“我会辞去将军的职位，这里有我父母的墓，如果你们现在要杀了我，请带走我的首级后把剩余的尸体葬在这里……”
“这也是我最后的愿望。”
碧云天金风阵阵，悠悠细细，满目中，衰草茫茫，片片离离，一处处坠落残红。
鱼瑾在远处看到，马背上的赵治水跃到坟土上，走向身前的将领。
引颈受戮。
只要有了一千两银子，所有士兵的下半生就安稳了。
残阳点燃了她的眸子，她的身前一片血红。
她身前的将领把刀捅进肚子里，那个表情有点憨厚的将领，肚子流着血水，却笑着对赵治水说。
“昨日战斗是我领导的，战败由我，将军大可不必自责，我已为死去的兄弟报了一半仇……”
他话语中透露着不能继续追随赵将军的遗憾，但他依旧笑着。
这样子他的将军，就不会再有自灭的念想了吧。
哪怕没有他，也不会有人想要杀将军。他其实是知道这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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